极点商业

无论是千亿美元市值，还是“全球第一”梦想，雷军都需要一次真正的“封神”，成为一个证明自己的标志，兑现30多年前立下的“伟大梦想”诺言。

作者 | 杨铭

编辑 | Cindy

“不要怕做选择，干了再说”

“最好的投资，就是投资自己”

“方向对了，路就不怕远”

……

已经很久很久，没有一位顶尖企业家，像雷军那样，将产品发布会变成自己的年度故事演讲会，输出大量心灵鸡汤，输出人生经历和价值观，喜提热搜被媒体追捧，在各种圈疯狂刷屏，高调得不像一个商人了。

实际上，在柳传志、马云、马化腾、王健林、李彦宏、刘强东这些同一级别企业家，因各种原因或退隐江湖，或低调潜行之后，如今的互联网江湖，甚至整个商业江湖中，一个人能在空旷舞台上，光彩照人、侃侃而谈数小时的企业家，似乎也只剩下雷军。

那么，以8月10日晚演讲会后刷屏的“成功学”（或励志学）为标志，是否意味着头顶“光环”无数的雷军正式走向神坛?

至少在部分网友看来，显然如此。“雷军和他的小米公司，为社会创造了巨大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，正在通往伟大的路上狂奔着。”一位自称不是米粉的网友发文说。

想不跌落神坛，想真正实现雷军30多年前立下的“做一家伟大公司”梦想，雷军和他的小米，需要实现的不仅是演讲中定下的“野心”：突破高端，三年之内拿下全球第一。

更重要的是，商业神话之外，雷军还需要能经受来自外界不断的审视和质疑，比如“倘若华为没有被制裁，那么小米还能有此成绩吗？”

这并不容易。历史已充分证明，所有登临神坛的企业家，就等于将自己置于靶心——那些曾比雷军先一步登临神坛的企业家，很多都在风评急转直下后，才恍然发觉：攀登巅峰与跌落谷底时，疯狂欢呼的，都是同一群人。

01

雷军为何如此高调？

围绕雷军，业界通常有两种截然不同观点，一种观点认为雷军朴实低调，另一种观点认为雷军厚道，但绝对不低调。

种种迹象表明，后一种观点更为契合雷军——比如在8月6日，雷军就高调宣布尝试做一档对话节目《雷军请你超大杯》，甚至小米公司还申请注册了商标。

事实上，低调从来和雷军、小米公司无关。比如10年前小米第一代手机发布时，全场观众高呼“雷布斯”时，那个巨大而金黄的“1999”字样，就是雷军亲自设计的视觉效果。

“拍视频，做演讲，当导师，上节目。”20多年前就开始关注雷军的互联网观察人士丁道师认为，纵观整个科技、互联网企业，目前业界几乎没有比小米创始人还高调的企业家了。

因此，对外界而言，一个好奇问题是，当相关部门对互联网监管趋严，马云、刘强东、马化腾、李彦宏、周鸿祎、张一鸣、黄铮等大佬集体选择慎言慎行，甚至连王兴都数月没有更新饭否大环境下，雷军为何选择越来越高调，甚至专门“制造”刷屏“金句”和“语录”，助推自己登临神坛。

“这的确相当诧异。雷军是一个入行超过30多年的老戏骨，不可能不清楚行业基本动态和变化，或许这和他不服输的天性、性格有关。”丁道师认为。

在丁道师看来，相比其他互联网大佬，雷军口碑、风评在行业相对最正，虽然偶尔怼怼友商，但整体来看没有什么绯闻和大的负面，很多时候都是以劳模、亲民人物形象出现，和米粉打成一片。“高调做事，米粉也可以给予更多支持和信心。”

另一位互联网观察人士则认为，小米虽然宣称是一家互联网公司，但实际上是以硬件制造为主，互联网只是其销售手段，目前不在相关部门整顿之列。另外，小米虽然引入卢伟冰、常程等手机行业老兵组建了“复仇者联盟”，但定义和掌舵未来小米，仍是雷军。

不过，多位业内人士担心的是，当越来越多人夸赞雷军和小米公司是“中国骄傲”、“国货科技担当”、“国货之光”、“良心小米YYDS”，甚至雷军个人焦点渐渐大于小米公司时，也就将自己置于可能的反噬和争议风险之中。

比如，截至目前，外界也难清楚，雷军为何在宣传造势良久的演讲中，吐槽遭遇投资人“像小学生一样把雷军训了一个多小时，当时的衬衫都湿了”。

这位投资人是谁目前仍是一个秘密。不过，在如今的中国投资圈和科技圈，雷军所具备的呼风唤雨的能量，绝对属于最顶端，不敢给雷军面子的并不多，这也让争论愈演愈烈，曾经投资小米的一系列大佬都卷入风波中。

以雷军对新媒体和粉丝营销的得心应手，他不可能不知道，讲述的这个故事，将会引起怎样的争议。更何况，从小米内部人士透露的情况来看，在8月8日、8月9日，雷军连续两晚进行了多次彩排，可见雷军对本次演讲会的高度重视，以及小米整个公司已做好了对各方面反馈的预案。

因此，在外界不少人眼中，这与雷军平素形象反差太大。“雷军也是投资人，小米股价大跌本应好好反思自己，在如此重要年度演讲会上数落投资人的不是，总归不太恰当，甚至落了下乘。”多位投行观察人士说。

同样具有争议的，还有8月4日雷军在为自己年度演讲预热时，在微博罕见生气：“小米手机销量超苹果，网上居然出现一些冷嘲热讽的声音，不可理喻！”

有业内人士表示，这可能与许多用户对小米产品表达不满相关。据多家媒体报道，不少小米11用户发现手机出现发热过高、WiFi失灵、主板故障等问题。一些无法退款或更换新机的用户，自发组建了数千人的维权群。

如果的确如媒体所报道，那么也难怪不少媒体直接称，雷军和小米公司“有点飘”了。

02

“伟大梦想”已苦等35年

实际上，雷军不是“飘”了，而是急了——无论是千亿美元市值，还是“全球第一”梦想，他都需要一次真正的“封神”，尽管对雷军而言，这更像是一个证明自己的标志，但却能够兑现当初“伟大梦想”诺言。

雷军已经等了整整35年。

1987年，考上武大的雷军读了一本改变他一生的书——《硅谷之火》，讲述的是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，硅谷英雄创业故事，其中有一个主角是乔布斯。

雷军始终无法忘记读完《硅谷之火》的那个晚上。多年后，他在回到武大演讲时说：“我的内心就有一团火焰燃烧起来……我奠定了一个梦想：日后一定要做一个伟大的人，办一家伟大的公司。”

时势造英雄，英雄亦适时。1998年，当28岁的雷军成为金山总经理时，刘强东还在中关村(000931,股吧)卖光盘，马化腾、丁磊刚从学校毕业到电信局上班，马云筹办中国黄页在北京到处碰壁，李彦宏刚刚回国创立百度，陈天桥还在金信证券上班。至于程维、张一鸣等人，才刚刚15岁。

因此，后来的中国互联网江湖大佬，都可以算是雷军的“年轻小辈”。命运难测在于，从卓越到金山，再到成为天使投资人，“劳模”雷军虽然名声一直在外，却从未真正登上神坛，距离“伟大梦想”更是遥远。

和陈天桥、李彦宏、马云、马化腾等人相比，这位中国软件行业开创者最缺少的是拥有一家量级庞大的企业——2007年，艰苦奋斗十多年的金山软件终于上市时，年收入不过3.16亿人民币，IPO市值仅为6.6亿美元，不到同年IPO的阿里上市当日市值零头（约257亿美元）。凭借互联网大潮，那些“年轻小辈”把雷军远远地甩到了后面。

从金山卸任被外界遗忘之外，更是鲜有人知道，雷军的内心多么渴望伟大和卓越。“似乎被整个世界遗忘了，冷酷而现实。人情冷暖忽然间明澈如镜。”后来，雷军如此说。

三年至暗时刻后，“我一定要去试一下，看自己能不能创办一家世界级的技术公司。”2010年4月，“不甘心”的雷军在41岁“高龄”创办了小米，就此蜕变成“雷布斯”。

雷军就此进入一个正确战场，但如同演讲会上所言，过去十年中，他经历了诸多偏见、怀疑、嘲笑、沮丧、煎熬与失败。

从2011年小米第一代发布开始，雷军就赢得了众多米粉的狂热崇拜和欢呼，对新媒体的娴熟也让他一度成为“微博第一红人”，但却缺少来自圈内最顶级人士，比如企业家、互联网公司CEO以及投资大佬的真正认可——雷军在演讲上提及的“投资人像对待小学生训话”，以及前苹果公司高级副总裁布鲁斯·塞维尔引发全场哄堂大笑的“It's easy to say”尴尬，其实都是如此。

雷军没有讲到的故事是，连他的湖北老乡，都可能没意识到自己的“伟大梦想”。在小米首次成为国内第一的2014年，雷军在一个晚上匆匆从会场赶到天使会成员聚会酒吧。他坐在海康威视(002415,股吧)最大天使投资人、湖北知名富豪龚虹嘉的对面，手里拿着酒杯反复问着同一句话：5年之后中国会有几家市值超过千亿美元的互联网科技公司？

有“中国孙正义”之称的龚虹嘉，数来数去，都没有小米。4年后，小米上市递交上市招股书书，龚虹嘉发朋友圈如此反思：当时谁都没听到雷军煮酒论英雄时的鸿鹄之志。

他人难以理解“鸿鹄之志”下，为此雷军不惜一次次放低身段、高调出境，将自己变成小米最好的公关、代言人以及营销人员。

比如，“Are you OK？” 这本是2015年，雷军在印度小米发布会上的带着仙桃口音的英文发言。但在通过鬼畜视频意外疯传网络之后，雷军携前CFO周受资，借《恋爱循环》合唱“鬼畜版”Q3财报——不惜通过恶搞自己，也不放过任何一个营销机会的企业家，雷军同样是第一人。

对此，有“中关村第一才女”之称的梁宁，就在一篇文章中写雷军，“什么是杰出的人，就是如果他想要的那个，他得不到，他就像万蚁噬心那样痛苦。牺牲什么都可以，他必须得到他想要的那个东西。”

03

未来命运如何掌握在自己手中？

的确如此，人生能有几个30年？

2019年年初，此前8年面对“友商”挑战始终保持相对克制的雷军，罕见失态火力全开，在红米发布会上用黑底PPT打出“生死看淡，不服就干”，介绍产品时更是针锋相对：“要不要吊打荣耀啊？算了，给他们留点面子，再说下去我就要现场拆机了……”

火药味背后，是雷军难以抑制的急躁和不甘。背后，仍然是他对“伟大梦想”的焦灼渴求。

从这个角度，或许可以理解，雷军在演讲中，直言小米“破发”为何给自己造成了巨大心理阴影——尽管对一名企业家来说，如今某些企业在股票持续大跌后，“朋友，潮起潮落”的冷静回应更为理性。

同样也可以理解，在小米成为全球第二后，雷军为何在当下堪称企业家高调第一人，将一个产品发布会，变成一个心灵鸡汤、人生故事娓娓道来的演讲会。

不过，对雷军而言，想真正实现35年前的“伟大梦想”，实现的不仅是市场份额，还有其技术突围能力和创新能力。

从市场份额来看，小米要在三年之内做到世界第一的机会在于，它的海外战略相当成功，已经在欧洲市场登顶，在全球前五大厂商中同比增速最高。同样，在国内市场，伴随线下实体店的疯狂落地，小米的市占率提升最快、增速也最快。

不过，也有业内人士指出，小米手机销量提升是天时地利人和因素叠加的结果，而苹果出货第二季度下降乃季节性因素，第三季度和第四季度苹果手机销量将有望重新提升。同时，最近成为中国手机市场前三的荣耀，也将是小米手机“高端路” 上的拦路虎。

相比市场份额一时得失，小米真正问题和华为此前一样，并未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。除了没有自己的系统外，在芯片上小米手机一直都是高通拥趸，最新发布的Mix4采用骁龙 888 Plus，平板5是高通骁龙860——华为前车之鉴是，一旦遭遇“卡脖子”，那么很快就会丢掉市场份额。

短暂的市场份额，并不能让一家公司变得伟大。倘若回头看去，8年前的龚虹嘉彼时并未误判，因为小米抗风险能力并不高，虽然迎来短暂巅峰，但很快在2015年跌落谷底，没有实现8000万台出货目标。几经沉浮后，才在2020年Q3，时隔6年后重回全球前三，并借华为手机缺芯的2021年，销量超过苹果首次成为全球第二。

从市值来看，小米跻身千亿美元俱乐部，同样要追溯到2020年12月底。但在2021年开年小米被美国政府列入DoD清单，跌掉3000亿港币之后，至今未能回到千亿美元俱乐部。

真正决定一家公司“伟大梦想”，以及让创始人更长久位于神坛的，还是技术创新。从专利和研发投入角度看，在雷军规划中，小米2014年开始立项做澎湃芯片。2017年2月，正式发布28nm制程的澎湃S1芯片，搭载于小米5C手机中。不过，由于性能缺陷，澎湃S1之后再未出现在小米手机中，澎湃S2也无疾而终，松果团队被迫重组，小米造芯遭遇重大挫折。

今年3月，小米发布自研 ISP 影像芯片（澎湃 C1），同时围绕整个芯片产业累计投资公司数超过60家。但必须明确的是，芯片市场是一个高壁垒、高投入、长周期的冒险，小米能否成功技术突围，成为一家世界级技术公司，仍存在巨大不确定性。

做一家伟大的公司，成为一个伟大的人，是雷军18岁时就开始的理想。在历经磨难登上神坛后，未来是跌下神坛，还是书写浴火重生的史诗历程，唯有时间和命运可以给予答案。2011年，在提出“站在风口上，猪也能飞”的名言中，雷军就如此表示：“创业能否成功要靠命。所谓命，就是在合适的时间做合适的事……”

出品人：黄枪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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